本帖最后由 单连 于 2016-8-29 13:51 编辑
果然隔了不到三天,有一天晚上,月亮明晃晃的,银辉洒满了二奶奶家门前无任何遮拦的空地上。我们临近的几家人散蹲在我家南山墙那棵大楝树附近吃晚饭。突然间,二奶奶家北墙上的广播响了起来。所有的人都猛然一阵惊喜,急忙寻声而去。那广播里清清楚楚地传出人们的说话声,还时不时夹杂着很好听的音乐。 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惊炸了。小孩们是最好的传声筒,随着几声划破夜空的大声喊叫:广播响了!广播响了!村里的人都赶会一样急急忙忙往这里奔来。不一会儿,二奶奶家门前的空地上便站满了人。大家直盯盯看着广播,侧耳听着广播,发出的啧啧之声此起彼伏。一些人终于在事实面前不再质疑此事,而是一跌连声地发出感叹:真有这稀奇玩意儿!真是神了! 老队长这时更显神气地对着乱哄哄的人群喊道:不要再起哄了,是听你们说,还是听广播里的人说?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,凝神屏气听起来。 祖父和几个年岁大的老人圪蹴在我家南山墙后,一边听着广播,一边吸着烟。系元的三爷边吸烟边对着祖父感叹:老哥,你说说这世道能往哪个处儿精去?就这么个小玩意儿,里面咋就能有人说话唱歌?祖父使劲咳了咳嗓子,对着三爷和几个年龄大的人说:啥都在往好处走嘛,你说那电影还不奇怪?里面的人跟真的一样。虽说那是胶片放的,可那胶片又是咋把人弄进去的?
说着话,祖父对着我们几个围坐在他们跟前的小孩说:还是多上学,多读书,到时候啥都知道了。这世上再能,谁能能过读书人? 那一晚,人们离去得很晚。当月亮从东边偏向西方的时候,许多人还不肯离去。直到很晚很晚,在老队长一再催促下,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往家里走去。 最少有一个多月,二奶奶家门前就像会场,天天都有闲人聚集。大家听着广播,说着闲话,那样子悠闲自在得很。我家和二奶奶比邻而居,当然听广播就方便得多。没事的时候,我几乎一有空就站在广播前听,从来都不感到厌烦与疲倦。 七十年代初期,当广播慢慢普及到各家各户的时候,收音机对大家来说,还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。我们村里的第一台收音机是在部队当兵的年成哥带回来的。年成哥同村里人的关系一直都很融洽,每次探亲回来都要给大人小孩带回点礼物。他所带的纸烟,能够在他在家的阶段一直供所有与他在一起的人享用。他每次带给小孩们的糖块都是成把成把的,绝非有些在外工作的人那样,一次只给一两块。因此,他每次回来,对我们来说都有过年一般的感觉。 有一年,年成哥探亲期间要去街上赶集,我和几个小孩就前后撵着他。在街上的烟酒门市部,他回身对我们说:这几个小孩儿是不是想吃点什么?我们都不说话,直直看着他。他嘿嘿一笑说:我知道了,那就买点糖块吧。于是对着柜台里面的服务员喊:给我称二斤糖果。 二斤?我一听都惊傻了。谁啥时候见过自家大人一次给买过这么多糖呀。我们都踮着脚尖,眼巴巴地看着服务员用庴瓢式的秤盘装了满满一盘糖块,吊起来一称,然后熟练地用黄粗纸三下两下就把糖块包成了一个尖尖的塔形。年成哥掏出两块钱递给服务员,接过糖块包,拿在手里,低头对我们说:这会儿不着急吃,回去的路上给你们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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